18、我以前也是个美食编辑
你以为我职业小三儿啊
《北京遇上西雅图》
也许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盲区
都有自己无法阻挡的劫难罢
纵然多年后蓦然回首一切都了如指掌的开透
但是,如果,还要遭遇一如当年的相逢,还要面临近在咫尺的选择,可能,还是会飞蛾扑火的纵身
即便明知道会后悔,却还是头也不回的陷入
而且愉悦
此刻我说不出春光面前,为什么就连树林最深处的阴影都充满了心跳的声音
只是梨花可劲地缓慢下坠,无尽的光芒在扩散,对此我无能为力,我感觉到臃懒的光芒悸动着无边的不安……我在春天的苍溪地面行走,咏叹
这阔大的梨花园,潮水般波动着,荡动着,不可或歇
我迷恋梨花的名字:苍溪的雪
麦苗在动,旁侧的山头稳如磐石,太阳照不到,一整块云翳特别荫庇于它
问题出来了
梨树高低,山势嵯峨,孰静孰动?或者皆动,皆静,互为呼应,对创生成?古梨树区位于沟谷平坝,千百十棵梨树举起亿万千朵梨花,这究竟深怀了怎样的一种恨意啊!雪海香处,一色的莹白有赖于那山的返照,然而吾我尔汝,满沟满谷飞旋的白光拚着命,三五日的绚极灿烂,何尝不是绝决,直面“蔓草萦骨,拱木敛魂”“化为粪土”
空气润泽,可谓晶莹,而硕大无朋的山是阴郁的,柏树黛青,半腰里农舍连连…… ——生而有恨,因为丝毫不肯苟活
活而放浪,因为联翩出游苦短
梨花树下,笑声频起,回到世俗生活,恣肆率意的是说道为梨花授粉,一时的口舌呈现出荤素无忌之情状,天花乱坠
这时候,总有一些东西显现了,而一些东西被隐匿了
同样的,这时候总有一些东西是人所共知的,而另一些东西又为着忘记和忽略长久地并不为人所知晓
在茶座间,梨花飘进茶杯是为饮梨花茶,梨花落满头颅又被直接呼为梨花仙子
梨花如雪满江天:人在路上,心在路上,一阵风吹过来……多少年了
雪落无声,从前有过的那些念头在一首诗里,在一幅画里
雪落真的无声吗?我分明听到了雪变成雨,梨花簌簌降下满腔情愫,一种次声波只有想听的人才能够洞悉其中的深意,一阵清晰的朗诵持续着被梨树枝,村庄和山野一一收藏
与雪共舞,经济隆盛
人在苍溪,草木山川甚或一个县的声誉都是为梨花而设,苍凉,恒久
越过这些,想到更为辽远,黑暗会吞并我,光明又会使我消失
干净、纯净的梨花高过头顶,俯视备受金属污染的世界,一种席卷苍白而寂寥
诚然,人不完全隶属于精神,但归根结底只是一些梨花蕊里漾起的浮沫,迷醉的略带甜味的气息,令人兴奋,令人莫名沉重
每每放眼张目,总会一颤一颤的,在内心里,在欲望中
月夜里梨花,或者雨打梨花深闭门时,这种振颤当更为剧烈
其实,我欲从丘,智而率性,不过我也知道自己自有行藏
“昔日游处,行则连舆,止则接席”,“每至觞酌流行,丝竹弄奏”,比如此际的梨花树下
浩大的花事,漫长的人生,繁花似锦,消魂荡魄
如果只观眼前,花酒茶饮,友朋达旦,当真丰瞻无憾了
实际呢?实际上“年行已长大,所怀万端,时有所虑,至通夜不瞑”,一种焦灼,恐惧和极端追索无处不在
梨花雪,在天地间不疾不徐地漫漫飞飏,在风中零落
雪在花上,花在雪之间
当然了,在这里,雪不等于花,花也不等于是雪,穿行在纵横交错的阡陌道上,雪在心上化成一小片鲜润,花在心上人是闲的
人闲,心静,日光明亮
就是这样了,如同刘桢、嵇康、江淹们一般在飞扬跋扈的同时,达到极至的美
苍溪的梨花和魏晋南北朝,这扯得远了些
苍溪梨花是一首轻灵妙曼的诗歌,竟然给我弄成了散漫的文字
记起车前子说“游园,不是填格律诗,而是写散文——写到哪里是哪里,味道写出来了,即使不通,也是好散文”私底下觉得有趣
依此游园理论推导,所谓写作,达意而已
梨花雪,高洁而冷澈,五瓣或者复瓣的梨花雪,是经不起形状的重述性和色彩的抗阻力分析的
固然道理有了,多了却是过度,像一类人面目可憎,理而无趣
依了苍苍的山,茫茫的流水来关照一角半山似的折枝画幅或者苍溪梨花的宏图全景,我总要述及苍溪的边疆,梨花开放……上午车过红军渡时,远远望见一座城,干净、爽利、朴素致雅、清水出芙蓉无不扣合着苍溪的苍:青色;草色,深绿色;灰白色;书画笔力老练
这一日的赏览下来,果然相信,清水出芙蓉也是苍溪笔力老练的气象,妙到毫巅的梨花雪
感时溅泪,恨别惊心,张子健带着《梨花雨》和《苍溪印象》来了,笔名骆驼的罗斌磨拳擦掌……狷介或者及时行乐,或者其他什么,在后来的梨花雨酒中皆有示现,然而我只记得入夜的梨都,灯火幢幢,美女如云……2006.4.2由兮居
我也一直以为,所有在高地的事物都是有福的,坚韧的——只是没有见到早已口碑相传的铁穆尔,一直觉得遗憾,在巴丹吉林,时常想到和看到这个名字——直到5年之后的2002年夏天,我又一次去到了肃南
8月的祁连冠盖缟素,白得心碎,遍地的青草在阳光中悬挂露珠,青翠欲滴
长风照旧打扫着肃南县城,在稀疏的建筑和人们身上,蛇一样游弋——这一次,我见到了铁穆尔,这个裕固族男人,常年孤身漫游在阿尔金山和祁连原野,脚步踏响亚欧大陆和裕固族迁徙的故地
嘴唇上的黑色胡子似乎智慧的一种体现,梳在脑后的长发像是柔软的马尾
???在他家坐下,接着是早就炖好的羊肉,喷香的奶茶从紫色的水壶中一泻而下——铁穆尔拿出自己的历史专著《裕固民族尧熬尔千年史》(民族出版社1999年7月第一版)送给我
翻看的时候,我才知道:(河西裕固族的先祖)是唐代游牧在鄂尔浑河流域的回纥(或回鹘)
公元9世纪中叶,其中一支迁徙到今甘肃河西走廊的敦煌、张掖、武威一带,史称河西回纥——其中,宋代裕固族先民被称为“黄头回纥”,元称“撒里畏吾”,明称“撒里畏兀儿”,清称“锡喇伟古尔”……书中还说,河西的裕固民族自称“尧熬尔”,在突厥语境当中,具粘结、凝固、收拢、掺杂、混合、文化、智慧等意;在蒙古语境则是由“森林”和“人民”构成,合在一起就是“森林百姓”或者“林中的人”……这些,对我来说,都是诗意的,久远的,散发着一种陌生的亲切感
???在铁穆尔的书房,一个中午过去了,阳光从他的阳台下移
我站起来,俯视中的肃南县城一片安静,对面山坡上有草,还有一些分辨不清的树木,列队的骑士一样,矗立在山冈之上
下午,跟随铁穆尔,开车穿过县城,跃上一段高坡,进入土石公路,沿途的田地里依旧青稞,居然还有几棵核桃树,山坡上的野花稀疏而鲜艳,风中的腰肢像是舞蹈
再进入一道峡谷,几乎没有路,引擎发出剧烈的轰鸣,穿过茂盛的青草和灌木,迎面的峡谷敞开,一色的绿,再夕阳之中,显得深不可测
???我至今记得,峡谷的名字叫老虎沟
有几顶帐篷,坐落在一个青草稠密的山坡之下,一道流水仿佛天籁,从帐篷一边哗哗流过,水底五颜六色的卵石随着流水屹立不动或者微微摇晃,我用手捧起,有点凉,雪水和地底的凉,喝了一口,竟然是清澈的甜
山坡的高处是森林——粗大的松树织起一片深黑色的浓荫,松涛阵阵,仿佛祁连山神灵的合唱,一波一波,在峡谷跌宕
和铁穆尔站在高高的山岗上,看到雪峰之上的金色夕阳,余晖涂红大地,积雪漾着万千碎裂的光
????大风吹过来,掀起铁穆尔飘逸的长发,向着原处的起伏山峦,英雄一样奔驰和徜徉
坐下来,青草在肉体之下,像是柔软的地毯,托起灵魂——接着又联想起爱人纯洁的肚腹
铁穆尔告诉我,600年前,一场瘟疫使得这里的大片地域成为了无人区……在祁连牧场八字墩河源头——胡苏尼•毛浩日,尧熬尔人的艾勒其(即萨满祭司)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驱魔治病仪式:人民在露水的草地上扎起白色或者黑色的帐篷,一口巨大的锅里,煮着翠绿的柏树叶子,再倒入白花花的鲜牛奶,又把烧红的9颗黑石子和9颗白石子投进锅内,再用铜勺舀出柏树叶和鲜奶,遍撒大地,并集体呼喊着神灵的名字:阿拉伯汗、奥尼义勒日汗、佩热格阿来日汗、库克腾格尔汗……尽管我不明白,但我知道,这是他们先民崇拜的神灵的名字——集体的声音,悲怆的呼号,一定是高亢而沉郁的
????夕阳慢慢抬高,天空也在抬高,星斗出现了,辽阔的祁连草原变得结实而厚重,向着大地深处徐徐下沉
帐篷里昏黄的灯光从缝隙泄漏在青草上,模仿起另一种太阳的光芒
热气腾腾的羊肉端上来,还有香气浓郁的青稞酒
裕固族姑娘们手托玉盘,亮开歌喉,向我们逐一敬酒——我毫不犹豫,连续喝下了3碗青稞酒,浓烈的酒液从舌头奔涌到胃部,在我的感觉中,似乎带了光,持续照亮我黑漆漆的身体——铁穆尔唱起了裕固族民歌,歌声和姿势让我迅速想起了著名的腾格尔,深厚、悲怆、嘹亮,有着刀子一样的坚硬质地和明澈光亮,伴随着呼啸的夜风,在祁连山黑夜的天空,苍鹰一样飞翔
????大块的羊肉照旧不怎么熟烂,我学着铁穆尔,用锋利的刀子切开——很嫩的肉,裕固民族的羊只,吃的是祁连山的青草——这样一想,我感觉自己也是一个食草动物了……还有羞耻和残忍,一个动物身体被另一个吃掉,似乎很野蛮——我把没有吃干净的羊肉放下来,坐在一边的铁穆尔说:吃羊肉就要吃干净,这样才能对得起死者……对此,我第一次听说,猛然觉得了震惊——另一种习俗或者人文精神,让我脸红
???舞蹈开始了,美丽的裕固族姑娘们在黑夜之中,在空廓的祁连草原上摇动着弹性的身体,随着音乐的节奏,在方寸之间旋转——所有的裕固族人都是能歌善舞的——铁穆尔和我也加入了,他们的弹跳的身体让我想起了裕固先祖在马背上的舞蹈,在阿尔金山乃至古老草原上的驰骋……铁穆尔用蒙语唱起了他自己谱写的歌曲:美丽的祁连,我的家乡,大雪就像那传说的月光……夜已经很深了,铁穆尔醉了,我也醉了
????那时候的老虎沟一片寂静,偌大的山谷之中,只有我们三个在歌唱,踩着青草的脚步,挥舞内心的翅膀——不需要音乐,也不需要舞伴——青稞酒的烈焰烧灼着我的心脏,身心一片空明——肃南之外的一切都变得遥远和陌生了
我只想和铁穆尔一起:喝酒,唱歌,跳舞,说话,像个疯子一样,自己把自己,甚至把这个世界忘掉——不知何时,我们都睡着了,不知道在什么地方
沉沉的睡,就像幸福的死亡——那一夜,我没有做梦,但肯定笑出了声音
铁穆尔肯定听到了,还有帐篷之外的水流和青草……正在酣睡之间,忽然感觉眉心持续发凉,我睁开眼睛,看着一个手指大小的天空,灰色的,接着是淅淅沥沥的,敲打帐篷的雨声——我照旧躺着不动,雨滴依旧,一滴一滴,穿过有着帐篷上的微小漏洞,继续敲打着我的眉心
????在我的感觉当中,那种敲打是从皮肉到骨头,又从骨头到内心的——让我想起来裕固族最美丽的传说,想到夏日在祁连山野盛开的哈日嘎纳花……初生的太阳照耀着一夜雨水之后的山坡,遍地都是湿漉漉的青草、灌木和石块,还有盛开着的金露梅和银露梅花——小小的花朵,美得让人心疼
踩着没膝的青草,一口气跑到半山腰,回过头来,忽然发现,满山遍野飞舞起了大群白色的蝴蝶,它们轻盈的舞姿在8月的肃南山野,仿佛一群天堂逃逸的精灵,飞呀飞的,说不上快乐,但它们是美的——无以伦比的美,安静而又喧哗的美
????从老虎沟回到县城,就要离开肃南了,我一直不愿意开口,像一个孩子一样,跟在大我10岁的裕固族兄长铁穆尔后面,看着他的长发,胸腔内总是有个东西在动,像无法遏制的波涛——坐在铁穆尔面前,和他说了好多话
言辞略显笨拙的铁穆尔有些激动——黝黑的脸膛闪闪发光,就连嘴上的小胡子也微微颤抖
我知道,用蒙语思考、汉语写作的铁穆尔,这些年一直在搜集整理裕固民族并不完整的历史,整年一个人在祁连草原和亚欧大陆行走,采访了很多人,他最遗憾的是:裕固民族史诗《尧熬尔沙什特尔》(简称《沙特》),最后一个诵说者:尧熬尔末代大头目的夫人、常曼氏族的格日昂,也在上个世纪80年代去世了——上车前,我狠狠地抱了铁穆尔,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……行驶到一座山岭上,我下车,向着高高的祁连山和它的白雪青草、高贵坚韧的裕固族人的肃南和铁穆尔所在的地方,泛着泪光,端详了又端详
??此文作于06年早些时候,最近收到铁穆尔兄的专著《星光下的乌拉金》,特别贴上此文,以示祝贺
于是,这匹野性十足而又无羁无绊的关东黑马,蹄儿得得离开了她的栖息地——长春
中国真大,那就任尔闯荡吧
这匹关东黑马疾风一般先刮到了南方,索性跑就跑到海角天涯,她跟着潮水一般的人群涌上了海南岛
在海南南海出版公司,她谋得了一席职位
随后她又到了深圳,在深圳海天出版社任发行部经理
不过,做编辑和经理做久了便又乏味
她又走了,回身北上来到沈阳,进入了辽宁文学院
这回该安心做她的职业作家了吧?否
也只不过两年时间,她喘了喘气,在这里留下《纯情》等两部长篇小说,复又走人
不知怎么就到了北京,又不知怎么就进入中国文学的圣殿——鲁迅文学院
或许出于雁过留声的考虑,在这里她又留下《女道》等两部长篇小说
此后,她便下落不明,仿佛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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